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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行院麗人臨水而坐,鶯聲燕語,搖風拋眼。誰拋了個眼風向席泠,瞧他衣著樸素,卻有冷月之風,器宇不凡,正估算其身份家世,誰知一錯眼,瓊影飄搖去。
推開院門,恰逢簫娘濃睡起,院內坐著慵不語,呆望滿樹艷杏,滿眼遊絲兼落絮,似有殘夢無處尋。驀地叫他想起蘇子瞻《賀新郎》里的一句:
穠艷一枝細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風驚綠。若待得君來向此,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淚,兩簌簌。
席泠不忍驚觸,欲悄步回房,不想簫娘喊住他:「快來吃飯,人午覺也睡起來了,你才歸家。儒學裡才散,還是在外頭給誰絆住了腳?」
說話間,叮鈴咣當擺了幾樣小菜並兩碗稀飯。席泠夜間分明聽見席慕白的動靜,眼前卻不見,因問她:「席慕白又走了?」
乍然間,簫娘竊竊地笑出聲,跑到灶後端出一甌煨得耙爛的豬骨肉,「他早晨出門,那狗鼻子嗅見我煨肉,只管朝我要。我當頭給他罵了回去,說沒有,是隔壁陶家煨的。他犯起饞,邀了兩個狐朋狗友,窯子裡擺飯吃去了。」
席泠輕哼了一個笑,「他贏了錢?」
「像是贏了五兩。」簫娘用手拿起豬大骨遞與他,席泠卻擺擺箸兒。
她便擱下,把盤子換到他跟前,笑嘻嘻談論起:「你爹講,趁著他手上還有十來兩,要在咱們這小院裡擺兩三席,請了相熟的親友來,設香案拜天地,再把我的身契拿到衙門去上了籍。從此後,我就真格是你老娘了,你往後可賴不脫,要孝順我的。」
席泠握箸兒的手頓了下,眼不瞧她,隱約含笑,「你真想嫁給他?他可是個無賴潑皮。你倘或有遠親,我還有幾個錢,給你做了盤纏,尋你的親友去吧。跟著他,豈不耽誤?」
簫娘搦腰靠案,坦率地望著他笑,「嗨,我哪有什麼親友?爹媽早死得乾淨了。你爹雖是個潑皮無賴,可你有出息呀。我不瞞你,當初在吳家,聽見說要將我賣個賭鬼,我著實想,索性裙帶解下來,懸到樑上吊死了算!可聽見他有你這麼個兒子,我又想,保不齊你將來有大出息,我也跟著沾光!」
他斜眼窺她,見她穿一件湖色苧麻短褙子,星眸纈彩,蛾眉輕掃,薄施胭脂,還是他買回來的脂粉。心裡便似挽了個結,好像真與她有了某些理不清的牽絆。
濃陰逼匝,席泠泄出一線笑,含著些道不明的意味,不再糾纏此事,反刨根似的轉問:「你爹娘是怎麼沒的?」
「那年暴雨,崩了山,壓垮了屋舍,就給壓死了。我記得好像是這樣子,那時候我還小,確切的也想不起了。後頭被舅舅養了些日子,轉手賣了。」
「祖籍南京?」
「我哪裡記得?」簫娘撇撇嘴,自嘲一笑,「是不是南京倒不曉得,祖籍是賤命倒是真格的,一輩子沒享過福,給人當牛做馬,吹拉彈唱,奉承主子。如今落到你家,既要跟你那個混帳老子打擂台,又要趕著巴結你,我真是哪輩子造下的孽?要叫我今世償!」
席泠瞥她一眼,「你不是學過戲?唱一段來聽。」
「憑什麼?!」簫娘瞪圓了眼,一把拍下箸兒。
「你不是要巴結我?叫你唱段曲你就不情願?」
她兩片紅馥馥的嘴皮子細磨著,像是在咒罵他,卻沒聲,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杏樹底下輕抬蓮步,唱一段《玉簪記弦里傳琴》:「月明雲淡露華濃,倚枕愁聽四壁蛩。傷秋宋玉賦西風。落葉驚殘夢,閒步芳塵數落紅……」
忽被席泠叫停,「你怎的唱小生?」
「我學的就是小生嚜。」
「唱個女旦來聽。」
簫娘暗暗嘟囔,心恨他一百二十遭,濃陰里款折柳腰,唱來:「粉牆花影自重重,簾卷殘荷水殿風,抱琴彈向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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