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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席上又恢復了平靜,不久教司坊的樂手來奏琵琶月琴,皇上聽了會兒,有公事在身,就先走了。太后也沒多待。皇后忙是挽留:「這梨花酒才剛燙上,母后難得出來一趟,也不多喝幾盅。」親近之意溢於言表,旁的人是再沒膽量與太后玩笑,獨獨邵皇后這一個而已。
太后笑道:「本宮在,都拘束得緊了。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話說得好聽,底下一個個的卻都盼著我早點走呢。也罷,我早些走了,也該你們趁這個機會好好玩樂玩樂。」
皇后也笑:「母后這話說的,真讓臣妾無地自容。」
被擺了一道的靜妃沒什麼好心情,悠悠轉著粉彩御製詩文畫杯盞,冷眼旁觀她們做戲。
習秋扶著太后起身,下面人要行禮,邵太后擺了擺手,懶洋洋道:「難得的好日子,都免了吧。」她說著,又轉頭和顏悅色叮囑了定安,要她也早點回去歇著。定安諾諾應聲,心下五味雜陳。
兩位大頭走了,在場的或多或少鬆了口氣,也不再端著。場面熱鬧起來,連皇后也跟著高興,不覺多吃了兩盞酒。
旁邊的熙寧早就不耐煩了,私下輕輕撓了撓定安的手心。定安回頭,不明所以。熙寧笑她是個小傻子,低聲問她:「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定安點點頭,熙寧向皇后請了意,方才領著她離開。
涼亭鋪陳著幔帳一應之物。定安趴在暖亭的闌幹上,夜裡風大,不比白天暖和,她覺著自己眼睛酸澀,用力眨了眨,將還流出來的淚都眨乾淨了。
熙寧沒察覺她的低落,只用帕子捂著臉,笑說:「你可有瞧見靜妃娘娘那臉色?清嘉妹妹這一次真要遭殃了。」
這樣的話熙寧說得,定安說不得。
定安微闔著眼,眸中清寂,不辨神色。
「不過靜妃娘娘也算是厲害。」熙寧托著臉,「三言兩語就撥得風輕雲淡,若是母后……」她說到這裡停下來,笑容也淺下去。
定安回頭,神色疑惑。先前風大,
她沒聽清熙寧的話。
熙寧笑笑,沒有說下去,只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叢叢白蓮,在宮燈掩映下,飄然多了些仙氣:「這是什麼時候,那花兒就開得這樣好了。我記著往年這時才剛剛冒出來。」
她就這樣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定安同她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再晚些夜宴既散,她們也各自離去。
回了含章殿,靜竹掌燈將定安迎進去,替她除去厚重的外衣,方笑吟吟問道:「殿下這一日早起天沒亮就出了門,真真的玩了一天,可是稱心?」
定安在人前是一刻不敢放鬆,如今到了靜竹面前,才堪堪鬆口氣。她笑道:「姑姑竟是打趣我,要我說,不去最好。夫子教過一句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是不是這麼說?」
靜竹服侍著定安梳洗:「我聽說芳園出了些事,可有連累到殿下?」
定安一怔,盯著銅鏡,說不分明。原是與她不相干的,現在……
定安不欲讓靜竹擔心,按下不提,只笑起來,含糊其辭:「一點小事罷了,也沒鬧出什麼亂子。姑姑不用擔心。」
靜竹不覺有恙,問起她旁的事。定安細細講了,到最後她道:「十三姐姐真是極好的,我見到她也是覺著親切。」
靜竹替她梳發的手稍一頓,定安察覺到,微側過頭,黑漆漆的眼眸中隱有不解:「姑姑?」
靜竹笑起來:「沒什麼。我只覺得,一個人若真真挑不出一點錯處也是件可怕的事。」
定安聽了這話,稍稍怔住了。靜竹替她梳過發,將象牙梳放到一邊:「殿下也別把我的話太當真,但到底多個心也不礙著什麼,畢竟在這宮中,誰又靠得住誰。」
定安點了點頭:「姑姑的意思我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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