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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炘一侧看来,在报出了错误的数字那一瞬间,某种洋流一般的不可抗力突然裹挟住了他。李炘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这情绪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得有些过分了。在坐上来雷奇安卡的渡轮之前,一连有好几个月他都像行将溺毙的落水者一样,因丧亲之痛而不断在这样压抑的情绪中沉浮。
没有了外人的介入,他感受着心底像蠕虫一样翻搅的不安,下意识地蹲了下来、两手抱住膝盖。这段时间的经历至少教给他一件事:想要迎头对抗心中的暗流始终是徒劳的。假若没有可以让自己分神的外因,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静静关照自身的情绪,像抽离出这具身体、这颗心灵的第三方一样,默默等待自我毁灭的冲动重新落潮。
他变得像是心流之中的潜水员一样,并不试图控制或把握现状,而是随着境遇浮游,任凭情绪与造访区中冥冥的存在将自己推向深处——他直觉性地知道,就这样简单地交出主动权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情,却又完全提不起兴致来担心任何事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心底强烈的震荡终于退却。李炘终于又重新获得了对外部物理环境的感知。他犹豫片刻,站起身来。
四周仍旧迷雾环绕,但其余三人已不见踪影——对此李炘倒也毫不感到意外。他回忆起格雷格的话——到头来每个人都还是得各自为营,不是么?他凝视着眼前舒张又卷曲、像牛奶又像丝绸一般的水汽,考虑起自己的选项来。
既然事已至此,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李炘所在的地方坐标同原先一致——视野范围内,他并没有看见格雷格作为信标放置的那些螺帽。
或许最好的选择是尽可能继续探索。只要能够找到其余三人、或是碰巧找见格雷格留下的信标,就能确保离开造访区的路径。
李炘一旦做了决定,便果断地迈开步伐。他并不像郑敏之那样,有任何可以用来试险的道具,但不知究竟是初生牛犊的勇气,还是破罐破摔的自我毁灭欲望,李炘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异常。他揣测着其余三人可能会选择的方向,一边朝直觉中给人最强印象的方位走去。
很快,他感觉到迷雾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水汽中渐渐有轮廓成形,而初入造访区时令他右肩感到灼烧的那股视线也重新浮现。他再次感到躁动不安、开始近乎偏执地拽自己的右边衣领。就这样大概过了三分钟,李炘终于受不了、停下了脚步,一边朝那视线的方向望去,一边沉思起来。
他就这么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启程时,前进的方向已经径直冲着那视线的来源处去了。
在他改换方向之后,雾中的迷影进一步变得清晰了。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李炘终于碰上了自进入造访区以来第一个形象清晰的物件——那是一根漆黑的路灯柱,看造型至少已经是十八世纪的物件了。灯柱顶端、玻璃罩内的燃气灯散发出橙色光辉,在雾中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光环。李炘看着那盏灯,心中突然升起少许暖意。
他继续前行,很快又碰到了第二盏路灯,继而是第三盏、第四盏。不一会儿,路灯已连成一片,甚至仍旧淹没在前方迷雾中的路灯亦发出穿透雾气的光辉、隐隐约约连成了一条线。
李炘顺着灯光指引的方向走去,在约莫五百米之后,突然发现前边的路灯以九十度角转了个弯。
在构成直角顶部的那盏路灯下,立着一个高而瘦削的人影。
当李炘犹疑着靠近时,他发现那是一位西装革履的老人——他带着黑礼帽,鬓角的银灰色卷发从帽檐下支棱了出来、整齐而对称地在两侧耳前分别划了一道弯。老人腰背挺直、双肩却因上了年纪而微微前倾。他两手握着一根橡木拐杖、支撑在身前。燃气灯的暖光洒在他的身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正站立在一张发黄的老相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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