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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寒冷里走著,鼻孔嘴巴都冒著白氣,有時候下幾團老大的雪,一會兒又變成了雨,弟弟聲音:「喂喂喂,看車子,看車子!過馬路怎麼永遠不看車子?」
是有愧意的,前天醉成那個樣子。與師傅兩個人合喝了一瓶拔蘭地,他老先生一拳把玻璃打得粉碎,弄得每個朋友身上都是血。我只是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想心事,一切往事都回來了——父親開門的鎖匙聲,二十年了吧?生日時收到的洋娃娃。做杏仁豆腐給他吃。為了一個陌生人放棄了-切,十年間的事像走馬燈一般的上來。
有人寫信來說:「你這般怕冷的人,怎麼受得了……真替你擔心……&ot;也算是關心?
我總是微微的咳嗽,吞亞士北羅止痛。脊椎骨並沒有好,第八節還是老模樣,第五節又新發了!醫生說可以扣一片鋼塊,一個半月後拿下來,准妥當。我說媽的開什麼鬼玩笑以後沒上過醫生那裡,神不知鬼不覺的當它沒事,還不是這麼的過了。
人人都叫我當心身體。特別是編輯們,仿佛我真是一個風吹糙動的人物,在學校,教授一直嚷「拿不動不要緊,叫男孩子幫你忙。」於是別的女向學都妒忌起來。我很盡力,凡事我都是盡力的,十年來無論發生了什麼,我的稿子總未曾斷過,這一點想回來,我是開心的。益發愛寫了,尤其是在過這種日子。
醉了以後,我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時間裡了。
教調酒,老師拿了個空瓶,我倒來倒去倒不出酒,男同學笑,「衣莎貝,擰酒瓶,擰一下就說不定有酒出來了。」我聽了這話臉色一變,瓶子就落地摔破了。
是幾時的事情,他在飛機上擰汽水?好像沒有多久吧,怎麼就落得這樣呢。我只記得我上了飛機,廿小時!下了飛機,就看見了弟的臉,一晃眼,也就四個月了,都是借回來的日子。
弟弟好聲好氣的勸我,「叫你來,都是讓你忘記以前的日子,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如果我有什麼不是.大冢都是急脾氣,你得原諒我。喝醉了酒,人人都有的事情,有什麼大不了呢?不稀奇。」說著他也哭了。
我指著鏡子對他說「姆媽在鏡子裡。」
他用毛巾蓋上了鏡子。真是慚愧,醉成這樣子。
平時我總是一套紅棉襖,亦靖最討厭這套棉襖,就像去年在台北!美芳也討厭我那套豆青的棉襖。她白我一眼說「真像個抽鴉片的。」
一點半天就黑了,我也打個午覺,眼蒙蒙的老覺得不對,掙扎醒來,才發覺原來不是在家裡了。於是呆呆的洗澡換衣服,也不怎麼的耽心前途。
文憑總是要拿的,無論如何得畢業。然後找份工作,在台北找一份工作。稿子也是要寫的,寫了那麼些年!除非是編輯說我們不要你了,否則還是得寫下去。
師傅說:「你還好,心裡想的,總可以寫出來。」
我承認這是我的幸運。
師傅是弟弟的同學,教功夫,大冢都叫他師傅。在我處借了一套脂評石頭記去,才得廿幾回,不是最好的一本,也開心得不得了。
到了此地,我才帶了三本書:一套石頭記,一本張愛玲,一本詞選。都藏在行李底,讓家人知道是要罵的,行李窮過磅,還帶這些會背的無聊書本。倒把些要緊的衣物漏在家裡了。現在的東西五化三飛,一些在香港,一些在台北,在身邊的反而不多。
母親寫信給阿弟「如果阿姐可以熬過這個冬天——」
把我當一頭蟋蟀了,然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我是沒有遺憾的,這些年來開心也開心過,玩也玩過了,如今連大學生的癮也過了,我很高興。案頭上依然放一張汪萍眼若秋波的照片,搬了家,連嘮叨的房東也避過了,只等戶主差人來鋪了地毯過節過冬,真的沒有問題,拿我的稿費在曼徹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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