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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掩的房門推開,芸杏素蕊垂首跟著攝政王府主事的嬤嬤進來。
本該洞房花燭春宵一刻的新郎官,如巍峨寒山一樣將新娘全然籠罩在身前,言簡意賅:「藥。」
煎藥總需些功夫,芸杏化了些白芍雪蜜服侍她先行服下,素蕊在小廚房盯著湯藥。
謝青綰忍著昏脹坐回榻邊,良久才略緩一二。
她眸光流轉,濕漉漉地掃過攝政王冷郁沉靜的臉,鼻尖仍縈繞著他懷中冷冽肅殺的男性氣息。
分明是曖昧至極的氛圍,清醒過來的新娘卻梗著頭皮,悄無聲息地將距離再挪開半寸。
她倒下時正對攝政王的方向,不過電光石火之間男人已出手極快,不偏不倚地攬在……
嫁衣輕滑,觸感明晰。
那點幾近於無的撞痛早被滿心翻湧的糾結與羞恥覆沒。
謝青綰悄然抬起眼睫,在一片忙亂中窺見攝政王那張冷雋攝人的臉。
見他無甚波動,謝青綰絞著繡帕的手才勉強松下一點。
顧宴容坐在桌前神情幽晦,骨節分明的手不經意地摩挲。
時已入夜,素蕊盯著廚房做了些軟爛易克化的吃食,又將煎好的湯藥煨在爐子上。
婢女盡數退了出去。
謝青綰沒甚麼胃口,各樣吃食揀著嘗過口便停了筷。
服過湯藥,下人收了碗筷。
晦燭紅帳里復又安靜下來。
顧宴容擱下那盞未動半口的茶,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袖口,起身往門外去。
謝青綰忽然開口:「殿下。」
她才服過湯藥,仍舊沒甚麼氣力,亮而清潤的嗓音恍若籠著雲霧。
顧宴容頓住腳步,一語不發地回過頭來,靜靜等待她開口。
謝青綰在這細密的注視下生出怯意來,在袖中揪緊了繡帕:「合卺酒。」
這樁婚事系先帝諭旨所賜,倘若今夜未完禮,傳入外人耳中只恐有欺君之嫌。
她卻旋即意識到,自己才服了藥,本不宜飲酒。
少女濃翹的睫羽顫了顫,一時有些失神地坐在榻邊。
紅燭暖帳,顧宴容沉寂的目光卻像是摻著碎雪落在她身上。
她不合時宜地想道,這殺胚似乎鮮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刻。
秦月樓中剜骨時他看著四濺的血,與那日宮宴上觀舞賞花的神情一般無二——冰冷死寂,極度缺乏常情與溫度。
「不必,」顧宴容聲線平穩,「今夜之事,不會有人泄露半字。」
謝青綰顰蹙的眉微微舒展。
顧宴容慢條斯理地走近兩步,居高臨下,嗓音像是割裂幽晦夜色的風雪:「朝局詭譎,形勢所迫,這樁婚事是本王有愧。」
謝青綰訝然抬起了眼。
他接續道:「今後奇珍靈藥,富貴盛名,無論哪一樣,王府絕不虧待。」
紅帳間端坐的新娘忽然開口道:「倘若我只想回鎮國公府盡孝呢?」
顧宴容話音頓落,昏光之下像是幾經考量,又像在沉沉醞釀。
彈指的片刻被無限拉長。
長到謝青綰近乎以為他不會回答,那人卻緩緩給出了答覆。
「本王尚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謝小姐倘若想回鎮國公府盡孝,亦或另覓良人,待此事一畢,可與本王修和離書一封。」
幼帝孤弱,亂黨當朝,人盡皆披著層層假面,以謹遵這世道的生存法則。
攝政王的答覆已是坦蕩。
謝青綰深深一拜:「謝過殿下。」
新房朱門開了又闔,芸杏目送攝政王離去,才慌忙入內去瞧她家小姐。
謝青綰衣冠端整,聞聲清柔地望向她:「伺候盥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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