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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憑淵已在宮裡持續守了兩個多月,白天在紫宸偏殿處理政事,晚上又得前往清涼殿侍疾,饒是內力深厚,也熬得甚是辛苦。隨著皇帝病情加重,從前殿到後宮,偌大的宮城到處瀰漫著惶惶不安的氛圍,然而他能感覺到,臣子、侍衛、內侍、宮女,周圍所有的人,他們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在悄然改變,如果說從前是十分的恭謹,而今就是十二分,甚至二十分、三十分,滿含敬畏。那不是在看太子,看儲君,而是仰望即將繼位的新帝,禹周江山未來的主宰。死水般的沉寂中,仿佛醞釀著某種不可遏制的生機與企盼,在等待動盪過後,一個全新時代的來臨。
七八天前,在外巡邊的雲王趕回京城,多少緩和了洛憑淵肩上的壓力。御醫已經隱約暗示,秋日百草凋敝,聖上殘餘的時間不多了,很可能就是近幾天內的事。
天宜帝自身應該也明白大限將至,在兩位貴妃的幫助下,先是召集太子、雲王和幾名重臣,掙扎著立下遺照;而後陸續見了幾位宗親。
兩天前的晚上,御林衛奉旨前往安王府,圈禁多時的三皇子洛君平被帶入宮中,在清涼殿寢宮內待了約莫半個時辰。皇帝已經幾乎說不出連貫的字句,洛憑淵不確定他們是否有過對話,但他知道,天宜帝認為安王得到的教訓還不夠,所以並不準備在臨終前給予寬赦。事實也是如此,洛君平出來時眼睛通紅,卻面無表情,目光並不與他或雲王相接,一言不發就被原樣押送回去了。
而今天下午,清涼殿又一次傳出聖諭,內容很短:宣,靜王洛湮華入宮晉見。
父皇已經無力再倒行逆施,做任何傷害皇兄的事了。洛憑淵不清楚病榻上的天宜帝在想什麼,心裡是否有著悔愧和虧欠;就像他同樣不確定,皇兄是否願意走進久未踏足一步的重華宮闕,來見皇帝最後一面。
由於事務纏身,他已經好些日子沒能去靜王府了,但是從天宜帝開始身體違和,由兩三天就能好的小病發展到沉疴不起,洛湮華的態度一直是淡然處之,如同面對必然發生的尋常事,無喜亦無悲。如果說有什麼變化,或許就是,指點教導自己的時候更加精心,不惜耗費心血體力,有時直到燈燭燃盡、東方既白方才罷歇。
他站在紫宸殿高高的台階上,忍不住又再次朝宮門張望,略待疲倦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神采‐‐不知何時,一輛樸素的青篷車從西南門緩緩駛入宮城,早已等候在那裡的步輦已迎上前去。
天宜帝幾日來一直時昏時醒,寢殿裡永遠帷幔低垂,將外間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代之以昏黃的燭火。濃重苦澀的藥氣就像已浸透了四壁,充塞房內空間,周圍總有人影幢幢,輕手輕腳地走動著,卻更令人感到沉悶和窒息。但他已沒有能力表達不滿,連關注的精力都提不起來。當所有的力氣都離開身體而去,生命即將消逝時,禹周的天子與貧苦百姓也無甚區別,一樣地淒涼、脆弱,無法掌控自身命運,甚至更為孤獨。
從昏沉中醒轉時,皇帝聽到了水的聲音。他感到喉嚨像燒灼一樣乾渴,體內仍是那種明明空無一物,卻仍然不斷被抽空的感覺,只是由前些天的痙攣變成了麻木。他勉強撐起眼皮,好一會兒才分辨出,距床榻幾步外,有一道人影正在案几旁倒茶,從側面看去,身材修長,著一身宮裡少見的青衣。茶水汩汩注入盞中,執壺的手白皙穩定,莫名地,空氣里就多了一種從容而靜謐的氛圍。
天宜帝費力地蠕動著嘴唇,想出聲要水,但他發出的只是幾聲悶悶的喘息。
那人緩緩回身,暈黃的燭焰微微跳動,映出清麗眉目,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相比從前,卻隱隱多了一層自內而外的瑩潤光彩,宛如月華,又仿若玉屏里透出的珠光,神情沉靜似水。
皇帝的目光瞬間凝滯,從天宜二十二年十月十五起,他已將近兩年未曾見到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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