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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地看著謝及音,瞳孔的顏色很深,望進去,如微瀾泛動的深井,裡面藏了什麼東西,讓人好奇又心悸。
謝及音按在榻上的手微微一縮,被問到了最不想回答的問題,下意識想要遮掩。
「自然是……色迷心竅。」
她下頜微揚,耳朵卻是紅的。
裴望初聞言笑了。所有人都覺得以色事人是對裴七郎最大的侮辱,不如一死留個乾淨,裴望初自己卻仿佛想開了,握著謝及音的手貼近她,與她鼻尖碰著鼻尖,呼吸停在咫尺之間。
「若真如此,我要冒犯殿下了。」
謝及音長睫一顫,呼吸頓時凝住。
剛說出口的話一時找不到反駁的餘地,何況……所有人都承認了,裴望初眼下是她的人。
是她的人,就該親近她,侍奉她。
吻是微涼的,卻又是溫柔的,他的手指在謝及音發間穿梭流連,兩人倒在榻上,竹枕骨碌碌滾了下去。
謝及音其實很好安撫,在外面因為他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回來後不過刺他幾句,沒一會兒,自己心裡就先過意不去了。
她想起今日是裴衡夫婦的頭七,裴望初卻不能光明正大地盡子孫之禮,他的苦和恨都咽在心裡,在她面前,還要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謝及音的手指撫過他的鬢角,是情動時的溫柔愛憐,落在裴望初身上,卻感覺他動作明顯地一滯。
裴望初抓住她作亂的手,十指交纏地按在滿席錦繡上。
他想借慾念來逃避她的憐憫,輕微如掠羽,卻逃不過謝及音的體察。
她偏頭躲開了裴望初,輕聲道:「夠了。」
裴望初緩緩鬆開了她。
兩人都有心事,好長一會兒沒人說話,直到小几上的香爐燃盡,裴望初輕聲道:「殿下還沒用午膳吧,外間的飯該涼了。」
他扶謝及音起身,帶她到妝鏡前坐下坐下,銅金鏡里,兩人的面容顯出了幾分朦朧的曖昧。
裴望初拾起發梳為謝及音梳發,銀白色的髮絲在梳齒間遊動,像一尾倏忽起伏的銀魚,從犀角梳滑到他的掌心,被他輕輕攏住。
「第一次見殿下的時候,您的頭髮還沒有這麼長。」
謝及音心中微微一動,「原來你還記得。」
那時他也曾為她挽發,那枝被他拿來簪發的桃花,謝及音後來小心翼翼地養了很久,直到花瓣都落盡了,才將光禿禿的桃枝小心翼翼地收在匣中。
「當時覺得殿下與傳言中不同,明明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裴望初從盛桂花膏的盒子裡抹了一點,在掌心慢慢碾開,抹在謝及音的頭髮上。
「我一直記得,只是以為殿下忘了。」
他不贊成與謝家結姻,只是在父兄面前,從來沒有他說話的餘地。後來他想,如果一定要娶謝家的姑娘,他想娶另一個。
可惜,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那時候……我從不喜歡與阿姒爭搶。」謝及音道。
裴望初為她挽了一個驚鶴髻,中間點綴紅玉鏤金芍藥珠花,被她淺白的發色一襯,愈發顯得流光溢彩,精巧奪目。
謝及音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些出神,為了方便戴帷帽,也為了藏拙,她很少梳這種繁瑣的髮髻,現在才發現自己梳起來並不難看。
「你為阿姒綰過發嗎?為何如此熟練?」
「不曾,」裴望初從鏡子裡看著她,溫煦地笑了笑,「只為殿下一人綰過,殿下喜歡就好。」
裴家舊宅的巷子盡頭住著一個被遣出宮的老太監,他在後宮侍奉了幾十年,會梳各種或時興或繁複的髮髻,出宮以後做起了專為夫人們梳髮髻的營生,這種手藝人被稱為「待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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