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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聞到一種什麼奇怪的味道,一分悠然蕩然無存。
起先只是一股很淡的腥氣掠過他的鼻尖,他想著這是土腥氣吧,大約是哪只活潑過頭的野兔山貓,貪頑用爪子翻開土壤。可是緊接著,兩人轉過一道山稜,一股難以形容的焦炭味道不由分說襲進他的鼻腔,熏得他倒退一步。
不,這絕不是自然條件下能生出的味道,這味道……讓人心慌,甚至有點反胃。繼續前行,腥氣越來越濃,不遠處似乎有一片空地,近旁的松樹幹上也陸續現出燒焦的炭火痕跡!李郁蕭不信這些異樣穆庭霜沒發覺,可是他仍然在埋頭往前走。
又百十米,就不僅僅是幾處痕跡,松林被人砍倒一小片,燒焦的樹幹東倒西歪,只餘下光禿禿的樹幹,目測足有大半個籃球場的山林被毀壞殆盡。
這時候穆庭霜停下來望李郁蕭:「陛下想好了麼?前頭恐怕有些景象不大悅目。」
李郁蕭心跳突突地,如果只是有人燒山,又怎會有腥氣,如果只是燒山,穆庭霜又何必帶他來看……他聲音沈沈:「想好了,帶朕去看。」
穆庭霜緩緩頷首,率先邁開腳步,卻好像終究不放心,或者不忍心,側過臉兒又道:「倘若不適,陛下隨時告訴臣。」
不適?為什麼會不適,李郁蕭心裡瀰漫起一些恐懼,因為「腥氣」常常前頭要擱一個「血」字,不會……
說話間,兩人終於站到一片山坳邊上。再往前走,路不太好走,有些深一腳淺一腳,蓋因地皮似乎叫翻過一個遍,上頭又鋪一層斷壁頹垣似的焦木,有的殘木樁子還冒著灰黑的煙。李郁蕭足下一絆,他低頭看看,起先只以為是一截焦木,可是定睛一看,他猛地僵住,感到一陣腿軟。
他便知道,這片新翻的土地下頭埋的什麼,不必再問。因為絆住他的是一截東西,一頭連在土裡,另一頭長著焦黑的一隻手掌,這是一截手臂殘肢。
人的手臂殘肢。
這片山坳里……
穆庭霜眼疾手快扶住人,帶著回到焦土邊緣,他的手上傳來的倚靠力道越來越輕,是小皇帝漸漸獨立站直的緣故,可是無端地,他並沒有著急撤開手。李郁蕭也任他抓著手腕,嘴唇上幾乎快看不見顏色。
眼睛卻鍥而不捨地釘在方才絆住他的東西上。穆庭霜便做主,帶著他下山。
來時山色如畫,去時山色如舊,可是行在其中的人卻再沒有心情多看一眼。
繞過一灣溪流,李郁蕭忽然喃喃:「……那樣細瘦,想還是個孩童,」他語帶顫抖,「究竟是為什麼?北軍的牙門軍便是撞見衛尉在此地埋人嗎?這些……都是什麼人?」
穆庭霜狠狠心:「未必是孩童。」
不是小孩子?李郁蕭疑問:「方才……即便燒得漆黑卻也能看出,骨骼窄小,即便身量輕的女子也沒有那麼細的手臂。」
「陛下,」穆庭霜聲音里情緒很淡,「倘若一個人常年吃不飽飯,那麼骨骼自然無法發育得如常人一般健碩。」
吃不飽飯?還常年?李郁蕭驚道:「洛邑周遭就有百姓常年吃不飽飯?」那四境缺糧得缺到什麼程度?那他怎麼才聽說?
穆庭霜告訴他:「並不是洛邑周遭的百姓,而是來自並、冀兩州。兩地近幾年司農判的都是平年,實際麼,臣不好說。今春又顆粒無收,敝邑有亡,無以加焉,存糧終於耗盡,此時南下到洛邑……」
李郁蕭打斷他:「到得洛邑,卻為何又死在這裡?」他心裡有一個嚴酷的猜測,卻說不出口。
他換上的這件衣裳乃是綁袖衫,不同於宮裡的寬袍大袖,一把只扯得到衣裳扯不到人,這衣裳使穆庭霜能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手掌緊緊貼著他的腕骨,穆庭霜拇指輕輕摩挲兩下,並沒有答話。李郁蕭便明白,他的猜測大約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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