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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兒透過馬車上帘子,看那人累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唏噓,「小姐,不如請他進來歇會兒吧。」
紀雨寧板著臉將帘子放下,「非禮勿視,你又不嫁他,看人家做什麼?」
她倒不是為李肅才這樣固步自封,不過,誰叫世道把名節看得太重?她身在其中,亦無法免俗。
有時候也會有些悵惘,這樣壓抑性情到底值不值得。但,她剛在李肅那裡吃了苦頭,轉眼又投入一段未知的關係中,誰能保證不會重蹈覆轍?
還是單門獨戶過得自在。
板車停在李家角門前頭,楚珩輕捷躍下,手腳麻利將幾桶冰放下,「可要搬進裡頭?」
外男當然不便進去內宅,紀雨寧道:「放在廊下就好了。」
楚珩應了聲,默默記下這間院落的所有格局,連一草一木都不放過。
紀雨寧看他雙眸炯炯,汗流浹背,也自有些抱歉,「你……不如留下喝杯茶?」
楚珩笑容燦爛,露出一口白牙,「在下姓楚,字少甫,在家中排行第三,夫人喚我少甫即可。」
怪不得方才那店老闆喚他小三子,原是根據排行來的,不過他固執地讓自己稱他的字,想必也是秉著讀書人的自傲,不願為人所輕賤。
紀雨寧唇邊彎了彎,「楚姓乃國姓,閣下的身份似乎不低。」
楚珩早料到有這一問,面上適時流露出黯然之色,「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前塵過往,夫人也不必再提了。」
看來是某個沒落藩王的子孫後代,獲了罪貶為庶民,又從頭熬起。紀雨寧心下微微惻隱,比起她這樣一開始出身就低的,似乎盛極而衰更叫人不能接受。
她頷首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閣下銳意進取,終有一日能得償所願。」
楚珩方展露笑意,稍稍上前一步,再度試探,「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夫人能否將我引薦給李大人?只要一面就好,讓他看一看我的詩文。」
原本言談甚歡,可紀雨寧聽到這句話,臉色倏然冷了下去,「我不過一內宅婦人,朝中之事與我無關,尊下還請自便吧。」
楚珩鬆口氣,看來即便紀雨寧尚未與李肅交惡,夫妻倆也是形同陌路——這樣,他成功的機率便大大增加了。
眼看對方著惱,楚珩忙誠惶誠恐作揖:「在下冒昧,還望夫人原恕。」
他態度謙和,紀雨寧面色稍霽,看來是讀書讀得走火入魔了,才想些歪門邪道——李肅的關係又哪是那麼好找的,他如今官位愈高,架子愈大,想讓他當一字師,怕是千兩銀子都未必拿得下來,窮人更別想了。
什麼慧眼識珠、千里馬找伯樂,話本子裡才有這種事。
紀雨寧勸道:「我觀閣下並非不學無術之輩,要重振家門,何不靠真才實學來揚名京城,扭轉乾坤?倘能在秋闈嶄露頭角,我想,陛下定會歡迎你這樣人才。」
楚珩心說那倒是,自己哪有不欣賞自己的?
於是低頭做出受訓的架勢,「謝夫人指點迷津。」
看他還有些戀戀不捨之意,紀雨寧卻不敢多待了,這屋裡人多口雜,保不齊就有那嘴碎的傳些流言出去,壞了她的清譽。
將欲離開,楚珩再度喚住,訥訥道:「夫人,還有一事,那日寺中所見,實是誤會一場。不過是衣裳破了,絕非什麼斷袖之癖。」
看他窮得叮噹響的模樣,也玩不起孌童。紀雨寧看向他那身破舊不堪的短褐,想了想,「我知道一家布莊,那裡的料子又便宜又耐用,改天讓玉珠兒帶你去吧。」
楚珩歡喜不迭,忙揖首謝恩,直到紀雨寧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內,他才正襟斂容,把一錠金子塞到那雜役手裡,淡淡道:「這板車我也不要了,你自己拿回去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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