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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他們幾番拉扯無果,仇九晉垂頭而去。院裡獨剩了簫娘,與一片慘澹的月光。她的背立在杏樹的濃蔭里,開始細微的顫抖。
席泠曉得,她一定是哭了,她喜歡背著人哭,只在人前展示她市儈庸俗的嘴臉。因此他沒出去,吹滅了燈,倒在鋪上,靜聽四野洶湧的蛙鳴,好像也糅雜著一縷她的啜泣。
這夜,岑寂的風颳回了沉寂的舊年景,昔日濃情像一場暴雨劈頭蓋臉朝簫娘打來,她輾轉枕上,死活睡不著。
翻個身,軟綿綿的被窩仿佛就是仇九晉昔日溫暖的胸膛,她緊緊貼在裡面,曾把她所有的天真的與期待都奉獻給了他,眨著稚嫩的眼,嬌滴滴地問他:「你往後娶了奶奶,我如何安身呀?」
他怎麼說來著?噢、他在枕上親親她還未變得刻薄的嘴唇,賭咒發誓,「就是娶了奶奶,你也就在我身邊。你放心,容不下你的女人,我不要她。」
簫娘也記得他們最後相見,她拉著他的衣袖直掉眼淚,「你不要去,就在家裡,你走了,我怎麼辦呢?」
那時節,絮亂絲繁,花滿烏啼,仇九晉帶著四五小廝,月洞門下撫她的臉,「你好好在家裡,有吃有喝的,還要如何辦?你放心,我不過是去遊歷個二三載,仍舊回家的。男兒志存四方,你把我絆在家中,豈不是叫我耽溺聲色?你乖乖在家等我,我把天下的花都折一朵回來與你。」
她翻個身,闔上眼,恨里便有餘情由她緊閉的眼縫裡流出來。後來又是因何沒等的呢?
關於其中的緣故,仇家太太雲氏拂裙落在榻上,搖著扇輕描淡寫,「你往蜀中才兩個月,那丫頭就查出了身孕,這哪裡了得?你父親那時候正想著與陶家結親,那陶知行,疼女兒疼得那樣,怎容你還未娶妻,先有個孩兒在家裡?」
仇九晉為之大振,仿佛被暴風襲擊,颳得他有些站不穩,攥緊折背椅的扶手跌回坐上,緊得手背上滿是猙獰的青筋,「她有了孩兒?那孩兒呢?!」
那雲氏生得端麗文雅,只是說話聲音和著釵環珠翠響,高傲得有幾分冰冷,「灌了她幾碗紅花,墜掉了嚜。否則留著給陶家說是非呀?陶家、應天府數一數二的富戶,要有他們家的商隊相助,你父親許多事情都好辦。那時候麼,哪曉得陶家捨不得嫁女呢?我只想著,咱們家的前途萬不可叫個學戲的女孩子耽誤了。」
仇九晉眼眶猩紅,胸懷裡堵得喘不上氣,「因此,你們就將她賣了,還瞞著我?!」
他忽然明白了那天簫娘眼中的恨意,也明白了為什么小小一個南京城,他總也尋不見她。
這一切叱責,卻在雲氏平淡的目光里,激不起半點風浪。
雲氏這般年歲,什麼沒經過?便以過來人的口吻,歪在榻上笑,「哎唷,為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賤丫頭,就要與你老娘算帳?哪裡值得呢?如今好囖,陶家的親閨女雖沒定下來,他親侄女好歹定了咱們。等媳婦過門,你要多少小戲都隨你,外頭只管買去。」
話中都是富貴王堂的道理,仇九晉亦身在高門,縱然攢恨千度,卻苦尋不到錯處駁她。最終問罪無果,他只得催頹地笑笑,耷肩垂臂走出去。
日映朱門,松香靄靄,途上每行一步,他的心就往下墜一層。似又墜回四處尋找簫娘的無涯光陰里,打探了多少地方,次次都沒迴響,她像石沉大海,了無蹤跡。而他的心也跟著一日一日地沉了海,險些溺斃。
現在他知道了,她不是沒蹤跡,是他身處的雕欄玉砌,刻意隔絕了她的消息。
秋後,仍舊暑熱,晴日暖風,別有滋味。席泠與簫娘請道士掐算點穴,將席慕白埋在西城外山上。席家門客皆散,空空院宇,又只剩簫娘與席泠為伴。
因怕席慕白魂魄侵擾,簫娘長住了西廂,晨起透窗一線風,殘燈吹滅,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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