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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里的自己光溜溜的,更吓了一跳。这身行头咋出来见人?何况是姑娘?瘸子怔住了,救自己的莫非是这个姑娘?
老六是个姑娘,十八岁,花骨朵一样的年龄,就是瘦得前胸快贴后背了,面黄肌瘦。倒是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黑宝石。两只狗交配她瞧见过,杨二迷糊劁猪她也瞧见过,爷们的身体她倒是没瞧见,但昨夜瞧见了,跟狗和猪也没啥两样。她看瘸子擦干净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颇为恼火,说:“扯啥犊子啊!该脸红的是我不是你!”
她拍拍身上的衣服,穿好鞋子跳下地,在早晨的阳光里用木梳梳着头发,麻利地编上辫子,然后把长长的大辫子往后背上一甩,给瘸子扔下一句话:“要不是为了我妈,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呢!”老六围上一条红围脖,戴上红毛线织的手套,出门走了,直到天黑也没有回来。
二、狡倭寇
老六去酱菜园干活了。
老六家在新城的城北,离北环路还有两条街。东侧隔一条街一条沟渠,就是护城河,河下面是东大坡,遍地的坟圈子。以前这一片都是大户的菜园子,经历几十年的变迁,这里都盖上了一溜溜的小土房,上面斜斜地坐着一个大长烟囱。清早,街道上卖柴禾的,卖豆包的,卖水豆腐的,卖馄饨的,推车挑担,时走时停,吆喝一声,嘴里就冒出一股直通通的哈气。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烟囱也冒着缕缕青烟,随风荡漾着,飘进看不见的天空。远处的铁轨上“咣当咣当”地开过一列小火车,把小城里的乌鸦惊动了,簇黑的乌鸦成片地飞起来,逃命似的掠过城市的上空,飞入远方的青烟里。
老六用脚尖踢打着路边的石子,去城南的酱菜园。一路跟成衣铺的老何头、剃头棚的葛师傅、烟馆打更的阿四打招呼。阿四的眼屎还没来得及擦呢,伸着两手伸懒腰,一边张着大嘴打哈欠,露出一颗金牙,好像故意向人炫耀似的。有两个描眉扫鬓的舞女披着大衣露着光光的脚杆儿,去街边的馄饨摊吃馄饨,坐在长条凳上,毫不避忌地谈论昨夜的客人大方还是小气。
母亲病逝后,老六不得不从学校退学,帮着父亲料理家务。老六的父亲开着一个小皮货栈,虽然没多少进项,但还能养活两口人。可三个月前,日本人攻陷宽城子大营那天,父亲一早去城北收皮子,就再没回来。后来,酱菜园的老板武大郎跟老六讲过当天城北的情形,日本人把宽城子大营打下来后,用机枪把俘虏都“突突”了,没死透的再用刺刀捅个二遍,担心还有喘气的,最后浇上汽油烧了。附近的百姓不明白咋回事,跟着伤兵往城外跑,结果小鬼子不管伤兵还是百姓,一律用机枪耧了。武大郎说:“老六,我估计你爸在城北收皮子,也被日本人的子弹给耧了。”
老六恨日本人,可她没办法,当兵的都跑了,她一个姑娘能打过日本人?
皮货栈所在的一片地界很快都被日本兵圈起来当了军营,每户象征性地扔俩钱,就算是卖给日本人了。老六才十八,水灵灵的一朵花,虽然瘦弱干巴,但也是枝好看的花。再出门,街坊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背后传说她可能有一天抗不住会去舞厅刨食吃。老六想,她才不会去做舞女呢,贱贱地搂着男人跟男人贴脸儿,那不就是卖大炕吗?她丢不起父母的脸,丢不起祖宗八辈的脸。
酱菜园是老六的同学春美的妈妈开的,春美在妈妈面前讲了老六多命苦多能干,春美妈妈又看老六干了一天活,果然能干,才收下她。一天十多个小时的工作,薪水两角钱。两角钱能买六个油汪汪的白面烧饼,如果买苞米面,够买两天吃的。
瘸子后来起来了,他肉皮子厚,伤口也不发炎,大腿根的窟窿就那么合到一起长上了。瘸子起来之后,发现枕头旁边放着一套棉衣棉裤,虽然是旧的,但干净暖和。肯定是老六把哥哥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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