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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放在走廊上有碍观瞻,又被整整齐齐地排在走廊上,犯人们在马桶上坐下来,像是在村口晒太阳。
渐渐地,我们把隔离区称为“罐头”,我们是装在罐头里面的沙丁鱼。
在罐头里转眼过去了两个月,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伙房送来的一日三餐是千遍一律的是黄米饭和各种老套的蔬菜,红萝卜、大白菜、纤维状的萝卜,我同房间的一位老年犯人,每次看着菜桶,都要张着他漏风的嘴,念念叨叨:“直摇头,直摇头。”,
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是菜太差,令他直摇头,跟着说:“这菜确实让人直摇头。”
说罢,我跟着摇了摇头。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铁,我突然灵光乍现,老年犯说的并不是“直摇头”,而是“猪摇头”,意思是这个菜连猪食都配不上。
这句话在走廊里很快流行开来,等待的犯人们问打菜的犯人:“今天猪摇头不?”
打菜的犯人头也不抬:“摇头!头都要摇掉了。”
问话的犯人一声叹息。除了一日三餐猪摇头的正常供应,大多数人的副食品消耗殆尽,日用品倒是充裕,都是释放人员的赠品。
随着坐牢时间的越来越久,我对物质的需求越来越淡薄,我觉得用肥皂洗头和用洗发露洗头没有什么不同,真正困扰我的是外界信息。看守所里面有电视机能够带来及时的信息更换,这里却是真真确确的信息真空地带。
这段时间,我几乎丧失了所有获取信息的渠道,仅有的一线信息还是即将释放的犯人们带过来的,这些人在监狱里被关了若干年,他们的思维能力早已弱化或者变异,对道听途说和片言只语已经丧失基本判断能力,有可能你以为一条对你比较有用的消息只是他自己的臆想,他们会不自觉地渲染或者过滤自己认为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东西,有时候从他们这里得到的说法,反而让真相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打听,毕竟谎言是真相的反向演绎。
在罐头里时间可有可无,每个人都像活在过去,如果罐头将这些人储存十年,他们的行为举止和举止一定是十年前的样子,如果储存五十年,最后他们出来后一定会成为活在半个世纪以前的人。
除了信息流动的停滞,没日没夜地亮着的荧光灯加速了犯人对时间的遗忘,这种灯光会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晕眩,有种身体在走廊,灵魂在房间的一种分离感,生物钟好像已经停摆,一切全凭机体自身的召唤,比如饥饿,渴睡。虽然看守所的灯光,也是这样没日没夜,在那边至少还能看到天窗里的鱼肚白,每天两小时天空下的放风,在这边的房间,却是一个罐头,你却看不到任何自然光,只有站在走廊的铁门前,才能够看到从楼梯口那边透上来的光线,从这里出去才是自由的方向,无所事事的犯人们靠在铁门上,谈论着回家后的打算。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即将释放的那帮人,他们的声音更大,喉咙更响亮,走路更带风,和他们相比,我和土豆这一类属于罐头最可怜的人,那些人来到这里是过渡的,而我们在这里结束后,将回到旧的监舍继续度过余下日子,每一次听到狱警开门放人,对于我和土豆来说,内心都是一种严刑拷打。土豆的脾气越来越区暴躁,两眼充满了血丝,一个人在角落里来回的兜圈子,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是关进笼子的野兽。
没有劳动的体力消耗,味蕾变得挑剔,当最后的一包泡面的调料都被吃完以后,“猪摇头”越来越令人难以下咽,倒在饭盘上的剩菜剩饭堆得小山一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