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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也收了筆,對著密密麻麻的黃卷長嘆一聲,轉過身來接我的字。只一首《詠鵝》就看了半盞茶的功夫。見他久不出聲,我心中忐忑,偷覷案上的文字,他一晚上奮筆疾書,也不知道寫了什麼,似乎都是我出生以前的事了。我不及細看,只那一筆章草,就叫人沒來由地心煩意亂。父親的筆停在建興元年,秋七月,正是我出生的時日,末了一行,似乎還有我的名字……
未等看清,就被大字蓋住了。父親重新提筆,用硃砂連圈了三個「鵝」字,接著一聲喟嘆:「狸奴十三,已有先祖遺風,若勤加練習,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母親從吳圖里探出半張臉,眉目如畫,雖嗔卻若笑,「你還誇她?這孩子又趁你不注意,拿左手寫字。」
我垮下肩來含怨看她,母親終究不肯替我遮掩。左利被人視作殘疾,父親要我改,我改不過來,為此已經挨了不少責備。
父親再嘆一聲:「好好的孩子,怎麼會是左利?你瞧見了也不糾正她,一味縱容,日後出了王家,豈不是被人小瞧了去?」
母親挨了埋怨,只淡然一笑,對我道:「戌時已過,去和你爹爹認個錯,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扁扁嘴,跪到父親跟前:「爹爹不要責怪娘親了,都是孩兒不好,孩兒一定會改。」眼睛裡潮潮的,已經有了水氣,倒不是想哭,只是時辰不早,睏乏了。頭上的圓髻該是鬆散了,額前垂下幾縷黃軟的碎發,擋住了視線。
只聽得父親柔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起來吧,地上涼,別又凍出病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道了晚安,退出父母的寢室,玲瓏已經提著風燈侯在門外。七月的風,溫暖且香,卻不覺得秋高氣爽,父親嘆了一夜的氣,我也莫名煩躁起來。「玲瓏,這是什麼日子了,天氣怎麼還這麼熱?」
「小姐,明天就是中元節了。」玲瓏長我六歲,是南渡時候從流民中揀來的孤女。名義上雖是我的丫頭,吃穿用度與我也無二致,一出生就伴我一道,親姐妹一樣。
「呀,明兒就是中元節啦?六叔從暹羅人那裡訂的幾隻貓也該送來了,回頭就去他那裡瞧瞧,我們討一隻來養。」我小字狸奴,故對貓這樣的動物有許多親切。
「明兒可不成,小姐只記得貓,倒忘了自個兒了。」經她一提醒才想起自己的生辰。我生在七月十五,中元正是鬼節,家家戶戶誦經做法,都忙著驅鬼,沒有人會在這天舉辦壽筵。家裡只有我是不慶生的,每到這日,都要去寺里上香,再回來吃母親為我做的湯餅。
聽人說,這天降生的都是鬼投胎,鬼胎不屬於人間,多數活不過成年。狸奴九命,母親怕我早夭,才給我取了這樣的名字。我出生那天,大伯就請了宮中術士來看,本想從中化解,沒想那人卻道我福壽綿長,貴不可言。
玲瓏提燈走在我身側,路經藏書樓,樓上還亮著光,窗紙上一個頭戴綸巾的俊秀剪影,隨燭影微微抖動。我偷覷她一眼,見她看得目不轉睛,便試探道:「牧哥哥這麼晚了還在用功,不如我們去瞧瞧?」見她忙低頭輕應,又把手裡的燈籠往我跟前挪了挪,將一臉紅雲都掩在黑暗裡。她羞赧的樣子是極好看的,我抿起嘴角,又看了一眼。
我的母親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偏生出我,相貌平平。我生下來是不足月的,一直就長得瘦弱,如今已經十三了,看上去卻還像個七、八歲的孩子。身子骨也不大好,每每秋冬之交,總有一場大風寒,幾天也下不了床。身邊一個出落得這麼俊俏的丫頭,倒是把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姐給比下去了,也難怪我們兩個常被生人錯認。
木質扶梯發出吱呀的聲響,玲瓏跟在我身後,牧哥哥並未發覺,不知他全神貫注在寫什麼。筆走龍蛇,同是一筆章草,我是喜愛章草的,可今夜,父兄的字只讓我覺得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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