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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殴致死者,杖六十,不刺面,配邻州牢城编管。”罪名不重。
坏就坏在这罪名不重。鲁达站在那里发愣。死罪不怕,千刀万剐也不过一时痛苦,独独这“发配邻州牢城”的活罪,可真个难以消受。
牢城的配犯,苦楚说不尽。鲁达心想,配到远州,哪怕是十去九不还的登州沙门岛,都也还罢了。邻州的牢城,也归泾原经略司所管,往日勾当公事到了那里,上上下下如捧凤凰般,“提辖”“提辖”唤不停口;如今到了那里,拉下地来,褪落底衣,先打六十屁股再说,这番羞辱,如何受得?
而况素常不卖情面,牢城里有克扣囚粮、虐待配犯等等不法之事,不知便罢,知道了一定严办,以此结怨甚深。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摆布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照自己的脾气,只怕还要打死几个人,闯场大祸!
这一想,鲁达翻然变计,绕路回到寓处。幸喜两名服侍的士兵都不在,于是急忙忙打开箱笼一看,三日前关下来的饷银,除去还过酒账,送了金家父女二十两作回乡的盘缠以外,还剩下七八两散碎银子。他一把抓在手里,又胡乱拣了几件替换衣服,连银子一裹,打成个包袱,往背上一背,随手取根枣木包铜的齐眉短棍,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出门就遇见右邻的一个老婆子,孤苦伶仃,常靠鲁达周济,这时拦住了他问道:“提辖,哪里出差?”
“嗯,嗯,”鲁达支吾着说,“去见老种经略相公,有机密公事禀告。”
“哎!提辖,你就这好腌臜的一身军服,去见老种经略相公?”
鲁达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沾了好些肉臊子,还有些油渍,实在不雅。
“去换,去换!”老婆子托大,说话倒像督促晚辈,“趁早把油渍去掉,我替你浆洗压平,一回来好穿。”
“好,好,俺换,俺换。”鲁达满口答应着,随即回身入内。
身上的军服是换了,但换的是一件紫花布衫,一顶形似竹笠的席帽——鲁达被她无意中提醒了,一身军服,是个幌子,要换了便衣,才不会惹人注目。
老婆子哪知其中的缘由?眨一眨眼问道:“提辖!怎的又是这等打扮?”
莽汉不善撒谎,看一看左右无人,一把把老婆子拉了进来,掩上了大门,悄悄说道:“干娘!俺有句话说出来,你休吃惊。俺,两拳头打死了个人!”
老婆子怎能不惊?急急问道:“打死了谁?”
“状元桥下的郑屠。”
“郑屠!”老婆子一听这话,跌足嗟叹,“提辖,你这件事大大做错了!成全了他,葬送了自己。”
鲁达把眼睁得滚圆,偏着头问:“怎的成全了他?”
“郑屠作恶多端,王法不容,原该由官府判下死罪,绑到市曹,一刀斩讫;如今提辖两拳头打死,叫他逃过王法,不算有罪,却不是成全了他?”
原来还有这层道理!鲁达呆了半晌,才说了句:“俺不曾想得到此!”
“话虽这等说,却无死罪。提辖又何苦做个逃犯?”
“就因为并无死罪!”鲁达哭丧了脸说,“俺受不得那个活罪!只好学高太尉见了金兵那个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也罢!提辖快去吧。”
鲁达点点头,解下包袱,取了块碎银,约莫有二两重,塞到老婆子手里。她平日受惠已多,此时见他逃命的本钱,一共不过七八两银子,何忍再用他的?所以说什么也不受。他只得罢了,一拜作别,弃家亡命。
鲁达家住南城,就近出了南门,投东而去。一路上茫然无主,只拣人少的地方走,也不知越过几重山、渡过几条河。饿了吃干粮,渴了饮冷水,走倦了时,挑那野寺荒庙,倒头便睡。好在他体魄壮健,风尘奔波之苦,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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