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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恆定了定神,揉揉眼睛,方看出面前是個人,這野人與他個頭相仿,披頭散髮,皮膚黝黑,一張臉髒得看不出哪裡是鼻子哪裡是嘴,只有雙目十分明亮。
小野人穿一襲破破爛爛的滿是污泥的動物毛皮背心,脖子上也圍著血腥的動物毛皮,露出少年人的胳膊,胳膊上滿是血口子,有些結了痂,有些地方則就這麼敞著,蒼蠅圍著他嗡嗡嗡地響,腳上穿一雙草鞋,兩腿上儘是泥。
小野人背上背著一個與他幾乎差不多高的狹長木匣,腰畔系了根系帶,綁著匕首的鞘,露出一把造型古樸簡單的匕首。
一股撲鼻的穢氣隨著他往前一步,仿佛有形之物,轟地涌了進來,將姜恆整個人裹了進去,姜恆有點懵,卻沒有退後,反而朝他伸出了手。
那小野人也是一怔,意會到姜恆似乎想與他拉手,便將右手在身上用力地擦了擦,伸出去時,姜恆的胳膊卻被衛婆粗暴地抓了回去,拎著衣領,趕到一旁,讓出小小一塊空位,示意這小乞丐進來。繼而關門,上門閂,依舊鎖上了門。
姜恆被趕到院中,繼續他尚未完成的罰跪,日晷已過午時,他眼看著衛婆將那小乞丐帶進了堂屋,關上門,再佝僂著身體回到廚房裡去。
堂屋內傳來一聲輕微的碎瓷響——母親失手打碎了東西。
姜恆馬上放下卷牘,起身脫了靴子,悄無聲息地溜到堂屋外去,扒著門縫,朝內張望。
陰暗而不透風的堂屋內,門一關上,便是黑漆漆的一片,昭夫人藏身黑暗裡,那小乞丐跪在地上,唯有窗欞下透入的些許陽光裹著飛塵,落在他那髒得不辨表情的臉上,落在他明亮的雙眸里,落在他的膝前。
他耐心地放下那狹長的木匣,往前推了推,又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絲帛,慢條斯理地鋪開,攤在地上。
「你叫什麼名字?」昭夫人如在夢中,聲音發著抖,猶如黑暗中無法遏制自己恐懼感的一隻鬼魅。
「耿曙。」那小野人答道,再側頭,認真地解下圍脖,現出脖中不知何處被勒出的血痕,脖上繫著一根紅繩,他拉著紅繩,從貼身衣物下掏出一枚半月形的玉玦。玉玦的斷口參差不齊,就像有人將一枚玉佩斬成了兩塊,他所拿到的,不過是其中的一半。
耿曙最後將玉玦也放在了絲帛上,靜靜低著頭,等待昭夫人答話。
「你叫他什麼?」昭夫人顫聲道,「你再說一次?」
「我叫他『爹』。」耿曙說。
一陣猛烈的咳嗽傳來,昭夫人手肘強撐著矮榻上的案幾,幾次想起身,卻無力再起。
「你娘是誰?」昭夫人深吸一口氣,瞪大雙目,注視耿曙。
「七兒。」耿曙的聲音依舊那麼平靜,答道。
昭夫人頓時亂了方寸,伸手胡亂按去,不知按開了何處的機關,抽出一把兩尺來長的短劍,厲聲道:「聶七,竟瞞著我,瞞著我……你……你這野種!」
耿曙沒有回答,堂屋外,姜恆駭得捂住了嘴,他平生第一次看見母親拿著劍,此刻她就像索命的冤魂,持短劍指向那名喚耿曙的少年,不住發抖,幾乎是隨時就要下手,了結他的性命!
耿曙只是低著眉眼,安靜跪著,姜恆正要推門進去救他時,背後卻出現了一隻雞爪般的手,驀然提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拖得離開堂屋去,姜恆的偷聽被衛婆發現了。
「快跑!」姜恆不顧一切地喊道,繼而被衛婆捂住了嘴,帶回臥室內,反鎖上了門。
耿曙別過頭,望向堂屋緊閉著的門外,再抬頭打量昭夫人。
「噹啷」一聲,昭夫人短劍落地,一時竟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伏身在案几上,肩膀不受控制地抽動起來。
短暫沉默後,耿曙打開了木匣,依舊道:「這是我爹的劍,我娘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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