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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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在位的昌平三年到六年, 她與景鸞辭便是在皇宮內東花園如此的桐樹林裡虛晃過一個又一個的夏日。

夏日的桐樹不似現在的冬日,也不似春日綴滿了花團錦簇的紫,而是鬱鬱蔥蔥遮天蔽日的一大樹一大樹的華蓋,層層疊疊的,葉闊枝茂。

蔭住了陽光,只有碎裂的光亮從葉間漏下來, 暖絨絨地照在她眼皮上, 生紅髮暖, 在手中的書上映下圓圓的光斑。

那便是他們在夏日裡最常做的事, 為逃掉坤寧宮裡拘謹嚴苛的規矩, 偷渡著去東花園納涼看書。

不過景鸞辭正經,大多是拿了功課來溫習,她卻專從承明廬偷了些比如《飛虎將軍記》《三俠五義》《鶯鶯傳》這些散書來看。

但她那時在認字上很吊兒郎當, 常碰到讀不懂的生僻字, 三番兩頭地探手戳他後背詢問,景鸞辭無奈得不得了,便索性自己看了給她當戲本來講。

記得講到飛虎將軍時, 阮木蘅便說她的父親阮灼在河西時也被稱作飛虎將軍,因其和西夏敵軍作戰時,常常用兵出其不意剛猛無比,西夏忌憚之甚, 聞風喪膽,冠以飛虎之名。

她當時說時無比驕傲自豪,喋喋不休地與景鸞辭稚談從軍民處聽來的父親的赫赫戰績,得意忘形地說她父親是戍守邊疆的大英雄。

可說完了卻後知後覺地難堪,沉默。

她想到了宮人說的父親是叛將,又想到了那潮濕可怖的牢房裡,母親將她推出發霉的牢門時說,「你爹爹沒錯,今後無論何時,記得挺起胸膛做人,好好地活下去。」

於是她揪著那本《飛虎將軍記》,忍不住問他,「我父親當真有錯嗎?」

那時景鸞辭皺著尚且稚氣的眉良久,便說,「朝堂上沒有對錯,只有立場,你父親只是選擇了他認為重要的立場,這個立場恰恰是淮南王這邊,不是我父皇這邊而已。」

彼時阮木蘅似懂非懂,他便柔和一笑道,「你便想,阮灼大將軍在西北邊境駐軍多年,與西夏周旋,穩穩地盤踞了西北邊疆多年,守護一方百姓,他其實從未背叛過黎民百姓,他反的僅僅是景家皇室而已,仍是無可厚非的大英雄。這麼想,他便是無錯的。」

可能阮木蘅沒有被說服,但她相信了,相信她父親仍舊是英雄,那對她分外重要。

頭頂雲走日斜,光輝漸漸灑上了暗淡,有冷風瀟瀟吹來,一滴冰水從樹枝上吹下,落在她衣裳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前頭周曇折回來兩步,皮肉不笑地嚴肅道,「阮姑姑快些走吧,皇城司大獄禁令嚴明,入夜了便不方便出入了。」

皇城司是禁軍官署,執掌皇城宮禁、周廬宿衛、朝臣官將的監察刺探之事,是皇帝直接掌管的一柄武器,任何人都不可染指。

皇城司大獄裡多關押的是朝中背叛、竊國、泄密、貪污、私交受賄的官人。

而侯獲,她以為已經死了的侯獲就關押在此處。

阮木蘅深呼一口氣,提步跟著周曇繞過三間正廳,走過一排排官房,再入後院做暫時羈押問審的七八間監牢。

周曇停了停,欲言又止地不住眄了她幾眼,道,「阮,阮大人,老奴或許不該多嘴,但這幾句掉頭也得跟您提個醒兒。」

見阮木蘅白著臉點頭,接著道,「侯獲所犯罪不可恕,罪當斬首,皇上念於您,才特赦在此永監,不可能再寬恕他罪行赦放出去,您待會兒見到皇上了,切勿再多有為難的話。」

他說罷心中默嘆一聲,皇帝鐵血,手腕厲辣,當初一登位便智擒了霍亂朝綱的伊尚書一干人,可在男女之事上,在他看來就頗……拖泥帶水了。

他忍不住又覷了一眼阮木蘅,引著她往石門處走。

走過兩道石門,到第三道,便是兩扇丈高的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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