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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長寧靜默片刻,問他:「如果停藥呢?」
孔宗微微搖頭:「沒有辦法停藥。蓄積中毒,經年成傷,是循序漸進的痛苦。閔大人已經習慣這種痛了,貿然拔除反而弊大於益。若主子有意求解藥,我此行暨南,倒是可以試試配個方子,只是能不能成還要兩說。」
梁長寧頷首,目送著孔宗上馬遠去了。
梁長風終於翻完了供詞,不出閔疏所料,琴師被安了個私心懷恨的名號,說是他戀慕皇后,時時為皇后彈琴,而皇后卻備受皇上冷落,終日鬱鬱不樂。今日又聽到長寧王要把皇后的表妹推給皇上,更是想要替皇后解決麻煩,這才動了手。
這些證詞簡直是漏洞百出,樂器的夾層是誰造的?琴師為何私藏武器?證詞中的證據又在哪裡?全都不知道。
但沒人敢提出疑問。當朝天子登基後親自蓋棺定論的第一個案子,禁軍和御前侍衛持刀押解,里里外外全是雪亮的刀刃。更何況這證詞是大理寺和六部連堂會審出來的,連文沉和長寧王等一乾重臣與皇親都沒有反駁。而唯一喊冤的皇后,已經被硬逼著回去為太后侍疾了。
誰敢說個不字,當場就要按同黨論處。
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今夜是新帝算帳的時候。
裴家大勢已去了。
罰先不論,賞是主要的。
梁長風目光掃過九州閣。如今已經是深夜。屍首已經拉下去處理了乾淨了,有些熬不住夜的老臣揣著雙手昏昏欲睡,全靠著釅茶熬著。
梁長風把供詞扔給刑部,說:「今夜裴皎無端受牽連,錯不在裴皎。裴家失女,太后病重,想必裴國公必然悲痛。為撫老國公喪女之痛……」
他頓了頓,接著道:「封撫南王,劃珺都封之,念及撫南王年邁體弱,不必立刻就藩。」
秉筆太監立刻寫好了詔書,呈給了梁長風。梁長風看也不看,抬手叫司禮監的人拿下去給掌印太監。
裴家說是封藩王了,但明褒暗貶,給的還是珺都那種偏遠的封地。裴老國公已經七十八了,即便能撐得住舟車勞頓,也撐不住珺都風沙嚴寒。
按大梁律例,異性親王的爵位是不能承襲的,且親王死後可隨葬皇陵。若裴國公一死,不僅親王的尊榮要風吹雲散,連帶著屍體也要拉回京城讓宮裡置辦。
裴家出貴女,靠著多少代皇后才走到如今地步。可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梁長風微微笑起來,問:「方才誰救的駕?」
應三川猶豫片刻,到底沒應聲。他站在殿前,微微轉頭看向了站在陰影里的閔疏。
閔疏手心微微出汗,已經做好了出列的準備。
今夜是梁長風肅清太后暗子,栽培自己人手的最好時機。連梁長寧和文沉都不能反駁聖意。若梁長寧非要插手,閔疏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若是聰明,就該把閔疏推出去,梁長風要嘉獎閔疏,連文沉也不能攔著。今夜的奉賞必然是極其貴重,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但這一行必然會將閔疏置於風口浪尖上,此後京城會有數不清的眼睛盯著他。
閔疏於梁長寧該是無足輕重的存在,即便有些分量,也絕不能比之這背後的利益。
眾人只看到琴師倒地,應三川揮刀,當時太混亂了,沒有人看到閔疏擲出那支銀筷子,除了梁長寧和應三川。
應三川是梁長風要提拔的心腹,刺殺案是梁長風給應三川鋪好的台階,只要閔疏不站出來,應三川不會主動提及他。
閔疏微微斂目,看向了梁長寧的背影。
「應侍衛身手了得。」梁長寧輕嘆,語氣如常:「應侍衛身手敏捷,一刀取人首級,在座滿堂俱有目睹。」
閔疏一愣,握緊的手掌無意識地鬆開,汗淋淋的掌心帶出一點熱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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