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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件厚外套给她穿。
翁沛坐在床沿发呆,想着段恒的事情,裸足被抓住触碰到热水时,不禁一抖。
“太烫了吗?”
他探手试了试水温,蓦然被她抓住肩膀。
“段余宁,你站起来,”翁沛拉过他的手臂,将他的左边袖子往上卷,看见了一道藏在衣服底下的狰狞疤痕,“这是什么?”
“一点烧伤,”从段余宁的语气里已经听不见那种痛苦的恐怖之处,只是平静的陈述,“四年前那场爆炸发生时,我正好要推开实验楼的一楼大门,有一块燃烧中的木条砸落,我抬手挡了一下。”
翁沛猛地站起来,木桶里半满的热水晃荡外溅:”到底为什么爆炸?“她眼眶发红,泪水已经在打转,说话时像是一块软木梗在喉中,声线都哑了好几度。
“为什么非要去那个地方?”
睡衣的裤管从她的小腿上滑落,落到水面,落入水中,浅色布料逐渐浸湿。
“你先坐回去,”段余宁只得回抱住她单薄的身体:“这样水凉了会感冒的……”
她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我不要。”
“段余宁,四年了啊,”她抱紧了他的脖子,眼泪汹涌,“你明明记得我的电话号码……我以为那场爆炸……我在大教室里上课,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想打电话给你,可是被老师点了名……”
“多可笑啊,我需要回答完问题,才能走出去……才能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阶梯大教室里,坐着两百多个和他一样年轻鲜活的生命,而他却在她看不见听不到也摸不着的地方,经受一场无妄之灾,连生死都未卜。
那时她失声痛哭,心如刀绞,没人知道她在哭什么,也没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是无辜的,所以他们可以惊异或者平淡围观。
就像他们不知道她爱段余宁,他们也不会像她一样爱段余宁。
翁沛揪着他的前襟,那里被她刚才的眼泪打湿一块:“你说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段余宁捧起她的脸,一个吻从小心翼翼演化成大胆掠夺,怎么尝都是苦涩的,到底是把四年光阴都悉数灌入喉,又烫又苦。
她是真的伤心落泪,抖如落叶,倒在床上的时候却又像发疯的小兽,十分用力地咬他。不仅口中尝到了腥甜,连他的脖颈她都咬,躺在他身下,仰起头叼着那处皮肉,最终也没能下狠口。所以哭得最大声的却也是她,泪珠子一颗颗滚过脸颊,没入乌黑鬓发。
段余宁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和嘴唇,手指拨开她散乱在额边的头发,他说:“小沛,我都记得啊。”
那一串数字他早就烂熟于心,映在眼底,写在掌心,刻在实验室的墙壁上。有一年春天他患了失语症,脑子里庞大复杂的数字公式反复演算反复推翻,握笔的手却颤抖着写不出任何一个字,拖累了整个实验项目的进程,每天每天都有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那里看他,用这样无声的方式逼问他最终的结果。那群人里有一张熟悉的脸,是他的母亲,镜片后冷漠的目光像无数次扎进他手臂血管里的针头。
他想早点算出来,想离开这监狱似的地方,不喝不眠,强迫自己在写字,在纸上写、在桌上写、在墙上写甚至在身体肌肤上写,钢笔笔尖都折断无数,唯一写得出来的就是那十一个数字,来来去去都是那十一个数字,像魔咒也像经文,一边拉拢他堕入地狱一边拯救他渡往彼岸。
无数人质问他那串数字的意义,问他这个最后的试验品故障后给出的数字到底是什么含义?只有余思遥看懂了,所以那个暴雨夜她违反规定独自来见他。那天他坐在床沿,满眼红血丝,不甚洁净的睡衣穿在身上犹如病号服。他说不出话来,可是余思遥明白他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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